第10章（2/2）

何川不着边际地信口开河。苏远芳等他说完了，才冷冷道，“你也知道大军围城，只要是城中出来的，无论是人是马，一律就地格杀。你若相信有载着金银的车马出城，你就去找吧。”

何川被他驳斥，一点不见尴尬，打了个哈哈道，“那就是我记错了。不是城里运出去的，是你们以前虏获来的宝贝没运回去，收在了外头。这几十年也攒了不少。只要东西是真，怎么藏的有什么要紧。”他见苏远芳不说话，又道，“你也不用担心我诓你。我既然能问出来，就是知道得差不多了。”

苏远芳道，“你既然知道得差不多了，何必又来问我。”

何川笑道，“你这时倒知道怼我了。我也不怕告诉你，这事就是你们的人告诉我的。”

苏远芳知道何川说话一向七分真三分假，但眼下说的却不是虚言。大燕原是北方的游牧部落，之后势力渐起，打下十三郡，这才划地为国。祖上遗训，征讨来的钱财珠宝只可留七分，剩下三分另找隐秘地方收藏，日后若遇局势艰危，就可以取出使用。远芳身为皇室宗族，自然知道此事，只是他当时年纪尚幼，并没人跟他细说详情，这时听何川乍然提起，心想城破之后齐军四面纵火，就算有什么地图，也早已付之一炬，便道，“你怎知那人是谁，说的是真是假。”

何川道，“这事说来话长。一年前我在路边见到几个乞丐，看起来倒像你们的人。其中一个饿得快要死了，跟每个路过的人都说，他是从前大燕宫里的人，只要给他半碗剩饭，就能换个天大的秘密，不但自己能一辈子荣华富贵，子孙后代也个个享用不尽。你说他一个要饭的，却说自己知道千万财宝的秘密，可不是要笑死人么。”

苏远芳默然片刻，才道，“他说了什么？”

何川笑道，“他说的那些还未必值半碗剩饭呢。他说你们有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宝藏在外头，写了藏宝地点的密旨就收在一只八宝盒子里。又说他亲眼见到齐军将那盒子和文书卷轴摞在一起送进宫里。他想要那东西偷出来，就混进宫做了几年的伙夫，好容易打听出了那些东西放的地方，还没来得及动手，就被人告发，说他身为贱籍在厨房打杂，可不是要蓄意下毒。他被打断了双腿扔出来，又找不到其他活干，只能等着饿死。但那盒子还在宫里，谁能找到，就能按图索翼，发一笔大财。我听他发这种白日梦话，可见是饿得狠了，就买了一屉馒头给他。他吃了七八个大馒头，又喝了半桶凉水，没过多久就捧着肚子咽了气。那乡下地方连个郎中没有，可不能怪我。但那人临死前还抓着我，赌咒发誓自己说的句句实话，我想他既然那么有诚意，我又闲着没事，不妨过来看看，也好印证下他说的是真是假。”

苏远芳听何川这样说来，已是信了七八分，又想到昔日族人中，不知还有多少像这样般流离失所，乞讨为生的，不禁心下惨然，只是何川就在跟前，他不愿在对方面前流露心事，只道，“于是你处心积虑，结交了吕永敏，又跟他一起来京，全是为着此事。”

何川叹气道，“我原先倒是打得这如意算盘。但那位殿下成日想的不是骑马射箭，就是带兵打仗。他皇帝老子恐怕连这事都没跟他提过。我只好自己受累，去把宫里侍卫的交班轮值先打听了个七七八八，又听说那皇帝把从大燕抄来的东西一股脑儿封在了库房里，贴了封条，即不许人看，也不许人动。碰一碰便是杀头抄家的罪名，你说这不是有病么？！”

苏远芳冷冷道，“那人恨大燕入骨，自然不肯去看那些书籍文字。至于那些财物，只要不落在我们手里，无论埋在那里也都是一样。”他此言一出，便是默认了何川的说话。

何川摇头道，“他自己珍珠玛瑙，绫罗绸缎，却放着这样大一笔钱财不去取用。这事没人知道倒也罢了，现在你知我知，若不把东西找出来，替天行道，劫富济贫，可真是大大的罪过。

苏远芳道，“你想要济谁的贫？”

何川指指自己，笑道，“眼下我穷得叮当响，自然是济我的贫。”

苏远芳知道他前面东拉西扯，这时才入了正题，便道，“那你自己去盗图，取了财宝独自享用，岂不是好。”

何川笑道，“我倒是这样想的，但眼下有几个难处。一是那宫里我人生地不熟，就算摸清了侍卫轮值，万一在里面走迷了路，可也糟糕得很，要是有人能给我画那么张图出来，办起事来可就便宜多了。”

苏远芳明知他言下之意，却道，“你不妨让吕永敏给你画一张，或者干脆带你进去，倒也省事。”

何川翻了个白眼道，“你以为他是傻的么。就算他能带我进宫，我岂不是也得一直跟着他，不能到处查看，又有什么好处。何况……”

苏远芳接口道，“何况吕永敏对你信任有加，你要是为这事连累了他，恐怕心中有愧。”

何川一笑，并不反驳，继续道，“还有第二件，那密旨据说是用大燕文字写的。我就算搞到了手，也要找人解释。这事看来容易，其实倒不太好办。你们的人本来就少，现在老的死得差不多了，小的又未必识字。再说我请人办事，总要给人好处，想来想去，这桩美差与其便宜别人，不如便宜你了。”他这番话说得大方无比，好似要卖给苏远芳一个天大的人情一般。

苏远芳微微一晒，他虽已知何川来意，却吃不准他有几分真心，几分试探，加上此事牵扯众多，极为冒险，只道，“那些文字早被禁了多年，我也不太记得了。”

何川嗤笑一声，“你从前看过的书都能过目不忘，现在却说不记得，却是在骗谁。你若当真不肯帮忙，我也没法逼你，只不过……“

苏远芳听何川说了“只不过”三字后，迟迟不见下文，便朝他看去，却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，目光中微带讥诮，道，“萧殿下，你在这里十几年，难道当真过的快活得很么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