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（2/2）

两人你来我往，又下了半个时辰，最后点数，永敬半目取胜。他看着棋盘若有所思，忽然笑道，“你该不会是故意让我吧。”

远芳适才虽没有殚精竭虑地要赢，却也不曾刻意相让，当下道，“哪有此事”。

永敬看着他只是笑，道，“也罢，就算是你相让，那也是我赢了”，跟着命人收了棋盘，再换上新茶，细说别来情事。

原来他与永敏这次回来后，便有臣子向齐帝进言，让两人协理朝政，齐帝也已下旨准许。永敬这里还算事事得宜，永敏虽然行军打仗机变百出，但每次坐在案几前对着那些文书，立时就觉头大如斗，往往要把永敬叫过来救场。永敬两头奔忙，晓是他长袖善舞也不免应接不暇，这时向远芳道，“这些天我都不在府里，回来了又要应酬那些闲人，因此今日才有空找你……”他说到这里就停下了，只等对方接话。

远芳道，“你自然以正事为重。我对这些一窍不通，就算来了也帮不上你什么。”

永敬听他说话避重就轻，笑道，“那些事也不用你相助，但一别半年，你就不想早些见我么？”

远芳脸上微微一热。但要当面直承思念对方，却还是说不出口。

永敬出言调笑，点到即止，转而询问起这半年中京城情况。苏远芳一一相告，却将何川的事略过不提。他与何川虽非故交，也是旧识，眼下又都是沦落异乡，他虽未答允对方提议，却也不愿贸然将此事告诉永敬，为何川招来祸端。

两人说了一会儿话，永敬忽道，“对了，我这次带了东西给你。”，跟着拍了拍手，对过来的小厮吩咐了几句。

苏远芳以为他要送自己什么珍奇玩物，心想他一番好意，自己收下便是。

片刻后那小厮捧了个盒子过来，放到桌上。永敬道，“远芳，你来看。”

苏远芳见这盒子尺寸不小，但那小厮拿起来也不见多么吃力，可知装的不是金银。他好奇心起，走了过去。

永敬将盒子打开，苏远芳见盒中整整齐齐码了十几只布袋。他顺手取了一只打开，里面除了半袋种籽外还有一束绢纸。他取出展开，见上头写了“石龙蕨”，又打开一只，纸上写着“一叶草”，跟着又是“杜仲”，“地蚕”，“桃儿七”，“金满地”……每一只袋中装的都是不同的种籽块茎。

远芳自然认得这些北方植卉，心想这些东西虽在当地是寻常之物，但永敬特意去收罗了来，又路远迢迢地带给自己，这番心意可比送什么金银财帛要重得多了。他正要开口道谢，永敬却将手在他唇前虚按了按，道，“刚才下棋时我的心思你猜得分毫不差。眼下倒来猜猜，我想不想听你谢我。”

远芳笑道，“既然这样，我在心里谢了也是一样。”

永敬柔声道，“我送你东西全是一片私心，好叫你承了我的情。我问过当地的郎中和军中医师，这些都是北方草药，在京城难得一见。你若能种出来，叫它们在这里也落地生根，岂不是好？”

苏远芳听他语带双关，心头一震，隔了半晌才道，“我……自当尽力而为。只是天意难测，这些虽只是野花野草，若无水土叫它们扎根，又逢时节严苛，只怕就算种了下去，也难以存活。”

永敬知他心意，温言道，“你放心。虽然父皇在位一日，旨意难改，但我们慢慢设法，总能叫他们开豁为良。哪怕是永敏继位，他对那些人没有深仇大恨，想必也不会刻意为难。”

远芳听永敬虽然出言宽慰，却无意中分出彼此，心想自己和那些人才是一样的族系血脉，又怎堪分出“我们”和“他们”，又知道永敬自幼尊崇，没经历过骨肉撕离的切肤之痛，“开豁为民”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桩施与不施的德政，对自己族人却是一念杀一念生的生死攸关。眼下流落各处的燕民有数千之多，其中又有多少能活到除籍归良的那日。只是这些话说出来徒然生隙，只有隐忍不提。

永敬安慰了他几句，转开话题道，“开阳府一旦建成，永敏必定要收不少贺礼。你替我想想，该送他什么才好。”

苏远芳收敛心神，答道，“三殿下少年心性，又好骑射弓马。那些奇珍异宝恐怕他也不爱，若有什么宝剑好马，大概他还喜爱得多些。”

永敬点头笑道，“这事倒不难办。我听太仆说，这次宫中军中都要增补马匹。我让他们留意着，若真有名马良驹，我就先买了来，给永敏送一份大礼。”他说这话时却未曾想到，一直到开阳府落成之时，他这份大礼也还是没能送得出去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