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（2/2）

赵大刚要说话，杜二拦在头里道，“老钱，这你就不懂规矩了。这军营重地，哪是外人随便能进的。”

老钱察言观色，摸了两串钱送到两人手里，陪笑道，“小本生意，多了没有，给两位老哥打酒了。”

杜二将钱收了，得意洋洋地看了姓赵的一眼，意思是怎样，不但省了劳力，还落着了好处。

这白房子几溜排开，说多不多，二三十间总是有的。姓钱的殷勤，和帮工一起快手快脚地把东西分好了，又拉着车，逐个屋子分送物件。他们带来的东西虽然便宜，拿起来却是老大一堆。姓钱的光衣服被褥已经捧不下了，帮工的就在后头抱着那些瓶瓶罐罐。两个老兵跟在旁边嬉笑，也不去帮忙。

那些妇人的住处里外都有门闩，但没客时里头不许闩门。赵杜二人过去直接把门开了，让另两人把东西搁在床上桌上。白天士兵都在操练，里头的妇人没着妆，一个个面目浮肿，头发蓬乱，有几个连衣服都没穿齐整，屋子又只有一进，没处避让。她们见有人进来，先是吃惊，跟着看到送来的东西，有道谢的，有说荤话调笑的，多半还是不理不睬，恍若不见，全没寻常女子见了陌生男子的惊慌羞窘。

等送了十来间，那杜二在旁边抱臂嘻笑道，“怎么样，是不是长得跟仙女儿似的。”

老钱苦着脸道，“老哥哥，不是我说一句，你们这些军爷，可真的是……可真的是……咳，不挑捡。”

那姓赵的道，“你也不看看这营里多少人，赶上热闹的时候，能排上就是便宜了，还顾得上美丑呢？也就是个个都猴急，毛手毛脚的，衣服废得多了，就你送的那些脂粉，要不是伺候官爷，平常还用不上呢。”

老钱道，“是，是”，跟着又进了一间。屋里的妇人三十出头，虽然蓬头垢面，却还看得出几分娟秀。她坐在桌边，见有人进来了，也不起身，也不招呼，只是呆呆看着他们。老钱过去把东西往床上一搁，转身要走，忽听当啷乱响，回头一看，却是帮工的手滑，把胭脂香粉掉了一地。

老钱跺脚大骂，“你傻啦还是瞎啦！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！”

那人被骂得半点不敢吱声，蹲下去捡那些碎片。那妇人一直木然看着他，这时也附身去捡。只是一地碎瓷碎瓦，哪里捡的干净。那人正抖着手捡拾，忽见什么东西滴落在地，再看时却见那妇人捏着的一块碎瓷已经割破了她虎口，鲜血淌了满手，只是她兀自用力捏着不肯松手，仿佛觉不出疼痛来。

那人抬头看着她，颤声道，“你，你……的手……”，哆嗦着伸出手去，想要看她的伤势。

两人双手刚一相碰，那妇人就像被火烫到了一般，猛然将那人手打开。她力气用得大了，点点鲜血溅到那人脸上。那妇人看着对方呆了一呆，跟着将手中瓷片扔了，上去在他胸口重重一堆，尖叫道，“你不许过来！！不许过来！！滚！滚出去啊！！”那人刚直起身就被推得踉跄了两步，一时站立不稳。

两个老兵听到响动忙过来看，却见那妇人不顾手上鲜血淋漓，从桌上拿起了镜子水瓶，没头没脑地朝几人投掷了过来。三人料不到这女人忽然发癫，见她连哭带叫，势如疯虎，惊吓之下连连后退。老钱见那帮工还呆在原地，忙过去一把把他也拉出来。那妇人扔空了桌上的物件，连着枕头鞋子，衣服被褥，只要能拿起来的东西，全一股脑儿朝他们砸来。

几人退到门槛外，杜二见那妇人还要恶狠狠扑过来，正要叫人，却见她冲到门口，却定住不动了，张着嘴，也不叫了，脸上容色扭曲，青天白日看着还是令人生怖。她定定看着眼前四人，忽然回身重重关上门，在里头一径悲号起来，哭声凄厉，不忍卒听。

四人惊魂甫定，还是那姓钱的开口道，“这……这娘们好大的气性……是不是那个，新来的……”

杜二道，“呸！早来了**年啦，再贞洁烈妇也被骑烂了，今天吃错了药发这人来疯”，边说边瞪了那帮工的一眼，见那人低着头，全身抖个不住，显然也被吓得不轻，又想到他是姓钱的带来的，没好气道，“得了，你们也别送了，等把人都闹来，四十军棍谁也跑不了。”

姓钱的上下赔了几十个不是，又把那帮工骂得连头也不敢抬，两人把剩下东西送到库房里，又给赵杜两人再塞了两吊铜钱，这才灰溜溜地走了。

两人拉着板车，默不作声地闷头走了两里地，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后的军营，那姓钱的才停住脚，伸手抹了把汗，苦笑道，“刚才真险些把我魂儿都吓出来了”，又向另一人道，“苏先生，你还好吧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