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第 11 章（2/2）

沈记年掏出车钥匙，把它塞到苏西来手里，叫他自己回家，然后转身就走了。

沈记一走，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也俱都散了。音像店老板心有余悸地走过来捡起地上的书，望着巷口嘀咕：“漂漂亮亮一个大小伙子，脾气蛮大。”

“老板，这书我还要。”苏西来说话间，掏出了钱包。

“你还敢要？”老头儿拽回散在巷口的目光，被苏西来的大胆惊得目瞪口呆。

“我不让他看见不就行了。”苏西来从老头儿手里抽出书，将一张百元大钞塞到他手掌心，豪气干云地说：“不用找了。”

太阳大约是累了，躲云层后面歇了，几朵灰黑的云趁机抢占了当空。

老头儿在昏昏惨惨的天光里捏着钱，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，并寻思着，多来几个这样的傻叉，自己大约就能在年内卖个首付了，嘿嘿！

“老板，有没有xxx的专辑。”一对情侣挽着胳膊走进了音像店。

又来生意了。

“有！”老头儿闻声转头回店里接待新客了。

沈记年坐公交车回到他市中心的家，闹中取静的一个小区，小区很有些年份了，载满了枇杷树，大冬天的仍然翠蔚蓬勃。

他坐电梯到10楼，用备用钥匙打开久违的家门。

平时照顾他妈的刘阿姨回家过年了。他妈是独生女，娘家人少，她也懒怠搭理人家，一来二去，就都生疏了。

他走进他妈的房间，被眼前的景象惊着了。

满墙都是艾米和他爸血淋淋的照片，他走到一张照片前，抬手摸了下，原来不是血，是用红色的油漆涂出来的假象。

他妈真病得不轻。

他翻出医院曾经给他妈开的“抑郁症诊断证明书”和其它过往精神病病历史，准备以此为依据，证明他妈是精神病犯了，没控制住车速，才撞上了艾米的车。

得过精神病的人开车属于违法行为，一经发现，就会被吊销驾照。

他妈的驾照是在和他爸刚结婚那会儿考的，他妈是后来得的病，千瞒万瞒

才瞒到现在。

他曾经为了他妈的安全着想，也劝过他妈，不要再开车了。他妈就大吵大闹，以不让开车就一头撞死在车上的架势让他再也不敢提第二次了。

他的妈妈，以前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，他从记事起，就很少见他爸回家，可以说，他爸于他而言，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。他妈用自己的方式把他养大，过程虽然畸形，好在他没长歪。

他无数次看到他妈坐在这间房子的客厅里看电视看到睡着，其实是在等他爸。

而每次等来的无一例外又都是失望，当失望累积到一定程度，就衍生出许多令人疯狂的附属品，焦虑、怨恨、恐惧，就是这些东西，生吞活剥了一个女人完完整整的青春。

他一直不明白，既然不爱了，为什么沈兴国就不能给他妈一个痛快，这么冷漠疏离地吊着一个女人，算什么男人。

他把所有能证明他妈有精神病的材料都塞进羽绒服内层口袋里，决定先到医院第N次会会他爸。

他掏出手机，给他爸发了个短信：

爸，艾米阿姨在哪家医院，我想去看看她。

他爸回：

市二院，306病房。

他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所房子，他害怕他的回忆寻到那些熟悉的物什上。

比如那艘摆在他房间阳台上，被他妈砍成两截的帆船。被遗弃在床底的小学时常背的书包，那只书包曾被他妈当着全班人的面扔出了教室，只因为他那次期中考试没过90分。还有厨房，五岁那年，他妈当着他的面毒死了他唯一的玩伴，一只捡来的小黑狗。

……

沈记年一口气跑出小区，穿过马路，走到小区对面的公交站站牌下等公交。

闹了一天，日头不觉西移，深金色的光铺在宽阔的马路上，打在他的头发上、衣领上，使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是从旧胶卷里走出来的。

过年无疑是极其热闹的，但这热闹都被锁在了各家门里。外头的热闹么，要么挂在大楼上庆祝春节的广告牌上，要么喜庆在了行道树上挂着的红色大中国结上，要么喧嚣在超市循环播放的“恭喜发财”上。

他这些年，一个人处惯了，什么节日于他而言都没什么特别。

他以为他早已摘下了枷锁，经过今天的事儿才发觉，那枷锁还在，他还得必须时不时自觉主动地钻进去一回。

他双手揣进兜里，回头朝自己家小区的方向看了看，心里想着：今年这个年，大家都别好过了。

胡想八想了一会儿，公交车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