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明④(2/2)
“你不用洗了还给人家啊?手帕在这儿可是稀罕的东西!”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下台阶,和他并肩走着,取笑道。
“是么。”飞坦浑不在意道,半点儿不放在心上。
他转头说起了今天出任务的事:“今天没能亲手抓住那个军师,还真是遗憾……”
“啊?没抓住?”我惊讶道。
飞坦口中的“军师”是今天和我们决战的势力里最棘手的人物。本来只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势力,在南分会的进攻下节节败退,结果不知道被他们从哪里翻出来个厉害的军师,翻手为云覆手为雨,让南分会接连吃瘪,就这么拖延几个月,起死回生不说,俨然还要抖起来了。
几天前,库洛洛和飞坦他们大意之下,也在对方手里吃了个小亏,摩拳擦掌地准备报复回来。昨天晚上挑灯夜战,我半睡半醒地听进几句沁着毒汁的狠辣战术,不禁为那个倒霉军师默哀。
没想到,竟然还能让他逃了?
“我和富兰克林突入的那条路上被设了埋伏,耽误了时机。等冲进对方老巢的时候,人早溜了。”飞坦撇嘴道,面带恶意:“那种把别人当成棋子耍得团团转的恶心感觉……真伤感不能亲手教他做人。”
“可是确实很有本事啊,那个军师。”我感慨道。
这次的突入计划可是库洛洛参与策划、大姊点头拍板的,大半个南分会倾巢出动,竟然还能被他逃掉。
说起来我们和那军师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,如此棋逢对手,我都有些心驰神往了。
“那又怎么样?”飞坦一挑嘴角,眯着眼显现出十分凶残的兴奋,阴鸷地笑道:“我们是端掉老巢就回来的,可库洛洛留下和他玩了。”
库洛洛这一玩,直到天黑也没有回来。我早习惯了他各个年龄段不同的危险爱好,倒也不太担心。
加班一天的玛奇倒是先回来了,手里拎一个布袋子,哗啦啦地往床上一倒,大面值的点币堆成一座小山,夹杂着金银条块和大捆纸币。
“莉迪亚,这个给你。”她递给我一个白色的绒帽。
“帽子?”我好奇地接过来,干净柔软的织物勾成帽子的形状,顶上一颗硕大的白色绒球,蓬松饱满。
“快到冬天了,你不是想要个帽子吗?给你戴的。”玛奇干脆有力地道,脸上没什么表情,大眼睛向下略弯,一个柔和的弧度。
“哇——太棒了!玛奇你真好!”我抓着帽子笑逐颜开,低头仔细看着手上的白色绒帽,用手指捏了捏顶上的大绒球——好弹!
好、好棒!我最喜欢绒球了……
我咯咯笑起来,又坏心眼地捏着那颗柔软又有弹性的大绒球,还用手掌拍来拍去,越玩越上瘾,乐不可支地叫道:“这绒球好好玩!我戴上试试。”
我说着把绒帽撑开戴到头上,稍微大一点,不过把头发塞进去就正好了。晃晃脑袋,我还能感受到那颗大绒球在随之摇晃。
我把手举过头顶拍了两下绒球,又把帽子抓下来,绒球握在手里揉捏,又拍又打,掌心柔软又结实的触感让我觉得从心底痒起来,叽叽咯咯地停不下来,跟个小疯子似的笑得见牙不见眼,拍着绒球哈哈笑道:“真好玩真好玩!真好玩……”
库洛洛就是在我不加节制的笑声里回来的。
“笑什么这么开心?”他一撩门帘,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。
“看,玛奇送我的帽子!”我把绒帽撑在手上朝他显摆。
“哦,有绒球啊。”他只瞥一眼就了然道。
我咧嘴点头,摸了摸笑得发热的脸颊,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傻笑的样子有些丢脸——我看到库洛洛之后,跟在派克和岚中间进来的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金发男孩。
金发男孩是被捆着双手押进来的,他低着头,额发挡住了脸,进到屋里怯生生地抬头看一圈,露出一双碧绿如湖水的大眼睛。
“这是谁?”飞坦问道。
我猜他是在关心库洛洛有没有抓到军师,可这男孩明显比我们还矮一截,是个小孩子。
库洛洛侧头看一眼男孩,嘴角带着凉意翘起来:“这是军师。”
“军师?”飞坦腾地站起来,富兰克林也放下手上的东西看过去,飞坦难以置信道:“这么一个小鬼?”
“是啊。很厉害吧?”库洛洛侧头看着那金发男孩含笑道。我分明看到那男孩、不、军师!居然在他浅淡的笑容里打了个寒颤。
“情报上的军师不是一个中年男人吗?”富兰克林问。
“这小弟是操作系。”派克把手搭在金发小军师的肩膀上,站在后面比他高了一个头还多,温和解释道:“他操纵了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男人做傀儡,让傀儡在前面出谋划策,自己装作傀儡的儿子。”
“很聪明哟。”岚抱臂站在小军师斜后方,笑眯眯道。
金发的小军师适时地抬起头露出正脸,很阳光乖巧的长相。他对盯着他的我们绽开一个相当可爱的苦笑。
“嗯,怎么觉得他……”我突然不确定地开口,觉得这小孩似曾相识。
“有些眼熟?”库洛洛走到我身边,也盘腿坐下来看着那个男孩,接口道,“当然了。我们见过他两次呢。”
那男孩看起来很怵库洛洛,听他这么一说,脸上的可爱笑容顿时一僵。
被这么一提醒,我脑子里同时在拼命回想,突然灵光一闪:“啊!是那个,叫、叫……侠客!”
几个画面瞬间在我的脑海里闪现——
十三区堆满零件的房间,拿着芯片的狡黠男孩,还有五金店门口的狭路相逢,库洛洛递过去的契约……
“是那个叫侠客的小鬼!”我指着侠客的鼻子叫道。
飞坦还没想起来,皱着眉头问道:“哪一个?”
哦对,他只见过侠客一次。我提醒道:“在五金店门口,我们和特奥夫他们签了契约,出来时见到的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飞坦这才想起来,皱着眉点了点头,突然脸色一变,“等等!”他倏地转头对库洛洛道:“我记得那个大块头和我说,那个蚊子告密的事……”
飞坦尚在拧着细长的眉毛苦苦回忆,库洛洛已经点点头道:“我知道。”
他拉过我的手在掌心里捏了捏,对困惑不解的我们道:“军师不算什么,这才是我带他回来的原因。”
“侠客,现在你可以说了,”库洛洛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捆住双手,站在房间中央的侠客,冷静地问:“你是怎么在不违背契约的情况下,告诉五金店的赛文我的能力的?”
侠客脸上或可怜或灿烂的笑容全收了,同样面无表情地和库洛洛对视半晌,末了示弱地耷拉下肩膀,道:“我不能告诉他。我只说我认识十一区有个念能力者叫提格,他的能力是镜像易容术。”
直到这时,我才恍惚从他们的话里明白过来——当初赛文向商业联盟告密,连库洛洛用的是提格的“镜像易容术”都说得出来,直接造成提格被追捕、我带着消息潜入晚宴现场寻找库洛洛,之后镜像易容术失效、我们狼狈逃窜……
这一切的一切,都是因为侠客这个小混蛋——他钻了契约的空子泄密!
“你怎么这么缺德!”我气急败坏地叫起来,“这对你有什么好处?!”
如果有什么利益牵扯也就罢了,可最可恨的是,我们和侠客无冤无仇,他这么做,根本就是损人不利己!
太缺德了!
在我怒火熊熊的瞪视中,侠客漠然回视,白净可爱的脸蛋上神色冻结,碧绿眼眸里还是一片明媚,却好像浮动的湖水,底下有黑色的暗流涌动。
“不为什么。”他翘起嘴角道,目光由我掠向库洛洛,之前的胆怯和示弱收得一干二净,童音脆朗而凉薄:“你们逼我签契约,我不爽地报复一下而已。”
他!
我气得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,就因为他一时气不平的报复,我们遇到那么大的麻烦、遭了那么大的罪!
可愤怒之余,我看着侠客浑不在意的脸,又觉得身上发冷。他身上混合着天真和恶意的气质令我毛骨悚然。
我骂不出口,反倒向库洛洛的肩膀靠过去。
库洛洛还抓着我的手把玩着,此时稍稍用力捏了捏我的掌心,安抚道:“没事,我们都好好地在这里了。”
他转头看向强撑着不露怯色的侠客,淡淡道:“这笔账,总可以慢慢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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